戀蝶‧貓城

 

第十二章

　　蝴蝶越過花園，停在窗檯的盆栽上。一株嬌嫩的紫絢花，是悠莉向蓓姬要來的，也不明白種植這株花的意義何在，只是看見紫絢花，就能讓悠莉想起那條小徑。

　　如果循著那條小徑往前走，能再遇到當初許下約定的奧德里奇嗎？

　　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了，因為人就在自己身邊啊！而且對方還一點印象也沒有，這真的很讓人氣餒呢！

　　在學院的生活，雖然只是按表操課，悠莉卻不覺得無聊。

　　童年跟著父母到大城鎮補貨時，悠莉總是羨慕著那些穿著體面的孩子。看他們三五成群一同到學校去，嬉鬧的場面很歡愉，就連吵嘴，在悠莉眼中也有一種甜蜜。

　　如今進了學院，坦白說就像是待售商品進了加工廠，把自己充實、包裝得更具價值，等待成為真正的商品被購買的一天。似乎失去了為人的尊嚴，但悠莉仍然很珍惜這種生活。

　　轉眼間，畢業的日子近在眼前了，現在同年級間，瀰漫著一種待價而沽的氛圍，每個人都盡力爭取在楠娜學生表現的機會。當然啦，也是有人早已在私下簽了主從草約，現在用比較輕鬆的心情享受著畢業前的學院時光。

　　看了蝴蝶好一會兒，悠莉理了理衣裝，往學院出發。

　　其實她並不在意最後是被誰買去，很有可能不是學校的學生吧！聽說每年有四分之一的學生是讓校外貴族給買走的。

　　不管怎樣，反正僕人到哪都得做差不多的事，只要主人不要太苛刻就能稱得上是幸福的了。

　　「早安，悠莉。」

　　「噢，席爾維斯特，你在這裡幹嘛啊？」

　　才剛出宿舍，就看見席爾維斯特站在牆邊，用一隻手托著趴在胸前的小貓。

　　「來找妳一起上課呀。妳看，這傢伙很可愛吧！」

　　席爾維斯特走到悠莉身邊，將小貓遞到悠莉面前，還舉起了小貓的前肢，啪搭啪搭的拍著悠莉的臉頰。

　　「哎呀，你幹嘛啊？太近了我看不到啦！」

　　伸手將貓咪捧到可以好好觀察的距離，邊走邊看，瞧了很久，悠莉卻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
　　「悠莉、悠莉？怎麼樣？不可愛嗎？」

　　「不是呀，席爾維斯特，我在跟牠玩對視遊戲。」

　　停下腳步，悠莉看了看小貓，又看了看書包，對席爾維斯特露出求助的眼神。

　　「給我吧！我幫妳拿書包，如果妳那麼喜歡這隻貓，送妳也無妨。」

　　「真的嗎？謝謝你，席爾維斯特真是個好人。」

　　接過悠莉的書包，席爾維斯特貼近悠莉，將她圈入懷中。

　　「不是這樣的噢，我是來跟悠莉談交易的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怎麼會變這樣？話題跳太快了啦！」

　　「不會呀，我本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。」

　　聽見這句話時，悠莉感覺到心中有種東西沉了下去。聽他說是來找自己一起上課時，讓悠莉開心了一下說，想不到是另有目的的呀！

　　「那麼你要說什麼呢？要跟我說你想把我買回去，嗯，我就知道，我表現的還不錯吧？你一定想說，如果有個這麼能幹的僕人一定會很光榮。如果你真的要說這個，那就可以不用說囉！因為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嘛！」

　　悠莉開始自暴自棄的胡言亂語了。

　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，一定不是這麼一回事嘛！

　　如果貓咪是特地帶來要送她的，那樣就算是一種收買人心的方式吧！先送禮，再開口，怎麼想也不會是什麼簡單愉快的事。

　　「……悠莉妳傻啦！都說是朋友了哪會買妳回去當僕人啊！」

　　「對呀，都說是朋友了，你就不會幫我想一下，我可能會被奇怪的人買回去耶！如果真是這樣，你不覺得先買下我才是朋友應有的作為嗎？」

　　真糟糕，已經進入無理取鬧模式了。

　　轉過身，悠莉面對著席爾維斯特。然後她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，都忘記還被他圈著，這樣兩個人的距離真的近到不行。啊，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鼻息了。

　　「原來妳這麼擔心啊！好吧，那我叫我朋友買妳好了，妳放心，他人還不錯，不會要妳超時加工的。」

　　「幹嘛這麼麻煩？你買我就好啦！算了算了，如果你不買，那我去拜託奧德里奇好了。」

　　悠莉低下頭不看席爾維斯特，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沮喪。

　　什麼叫朋友買啊？與其說這種話，乾脆不要回應我就好了嘛！不想要我也用不著這麼坦白啊！

　　「……妳說到重點了。就算妳拜託奧德里奇也一樣，因為妳不適合透特家，所以我們誰也不會買妳。」

　　「你的意思是說，我不夠格嗎？」

　　「對，就是這樣。」

　　鬆開手，席爾維斯特向後退了三步，勾起了唇，露出美好卻冷淡的微笑，眼神瞬變，就像無機物質般冰涼。

　　看著這樣的他，悠莉覺得好陌生，和平常那個溫柔的席爾維斯特不一樣，也有別於第一次見面時，那個說話刺耳的他。

　　此時的席爾維斯特看起來不帶半點情感，就像只為解決什麼麻煩事才站在這裡一般。在他眼中的悠莉，不是朋友，只是一個談判的對象。

　　「無所謂，反正我也不是非要你們不可，多的是比你們透特更好的家族！」

　　沒錯，悠莉，透特家爛透了。

　　這種連當家所愛的女人都得犧牲的地方，妳不要來比較好。

　　「很好，那麼這個東西就交給我吧！」

　　從悠莉書包中解下透特家族的族徽，席爾維斯特將它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拋接著。

　　當悠莉看見那個東西時，瞪大了雙眼，現在的處境絕對不是她說不要，席爾維斯特就會乖乖還她。

　　她搞不懂，席爾維斯特拿它做什麼。他明明知道那個東西對自己有多重要啊！

　　「不要！我把貓還你，你把它還給我！」

　　「悠莉呀！妳和奧德里奇同學這麼久也夠了吧！其實我早就想叫妳離開了，只是跟妳玩的朋友遊戲太有趣，我才拖到了現在。」

　　「……為、為什麼？」

　　遊戲？原來只是遊戲？

　　所以他從來沒把我當朋友嗎？所以他對我的關心都是假的嗎？所以、所以期待見到他，都只是我自己太愚蠢了，是嗎？

　　「不為什麼，因為我們家族不需要混有人類的血，奧德里奇是下一任當家，要是真讓他對妳動了心，那會是我們家族無比的恥辱。」

　　席爾維斯特的言語化作千把劍，刺進了悠莉心中。

　　這種痛，比起奧德里奇遺忘自己時遭遇的挫折，更讓悠莉難受。

　　她才知道，原來不知不覺中，她已經把席爾維斯特看得比奧德里奇還重。

　　悠莉強忍著，不讓眼淚流出來。

　　既然只是做戲，那麼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知道，自己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他的。

　　如果落下淚來，他會很得意吧！多麼愚蠢的女孩，他一定會這麼想。

　　「還給我，我不會再接近奧德里奇了，拜託你把它還給我。」

　　沒關係，就算不能待在席爾維斯特身邊，只要留著那個東西，就夠了。只要能證明他們曾經有過的歡樂回憶，就算一切到頭來都是謊言，也無所謂。

　　用盡全力才說出了這句話，想不到聲音聽起來卻是顫抖著。不該這樣啊，這樣不就會被他發現了嗎？

　　「既然都不會再有瓜葛了，那妳還留著這東西做什麼？要斷乾脆就斷乾淨點吧！」

　　話一說完，席爾維斯特便放出力量，讓透特家族族徽在空中自燃，化為灰燼，隨風而逝的一點也不剩。

　　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，悠莉已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。

　　其實她在意的，根本不是族徽，而是綁在族徽上頭的編繩。那是畢業旅行時，悠莉注意了好久的東西。回到車上，席爾維斯特親自將那條紅白黑三色交搭編製的手工繩繫到悠莉手上。

　　「這東西叫幸運繩，我看妳剛剛一直在那個攤販前不走，所以就幫妳買了一條，這顏色妳還喜歡吧！」

　　說著這句話的人，現在親手，將那個東西焚毀殆盡。

　　終於忍不住了，悠莉放聲哭了出來。悠莉覺得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抽離了，她站不住腳，跌坐在地，將頭深深埋在雙臂之間。

　　席爾維斯特冷若冰霜的面容，閃過機不可察的慌亂神色。他多想替悠莉拭去臉上的淚珠，他多安慰她叫她不要難過，然而這麼一來，剛才的作為又有什麼意義呢？

　　走過悠莉身邊，席爾維斯特停了好久，久到悠莉以為，他會不會開口跟自己道歉，說只是在開個惡劣的玩笑。

　　如果是這樣，不管他說什麼，悠莉都會原諒他。

　　然而直到最後，他只是扔下悠莉的書包，便直接飛向天空，失去了蹤影。